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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尽数走了个全,林老夫人才握着霍令仪的手柔声说道:“晏晏心下可有责怪祖母?”她这话说完未等霍令仪开口,便又跟着哀叹一句:“你素来性子就直,和你父王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得,我知你心里是怪我的。”霍令仪闻言一时却未曾说话。因着今儿个日头不错,两边的窗却是开着的,此时那外头的秋风便顺着日头一道打进屋内,也打乱了霍令仪耳边的几缕头发。她伸手压了压那几缕乱发,却是又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开了口:“我的确怪过祖母,自小到大您就格外宽宥林氏,纵得她一个侧妃却是比正经王妃还要体面几分…如今这燕京城中,还有多少人记得母妃才是那真正的信王妃?”霍令仪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这都是她头回与祖母说起这些话,或许就是因着这个头回,霍令仪说起这些的时候,无论是心下还是面上都伴着几分难言的意味…“我知您不喜母妃,可祖母,母妃她又何其无辜?”“这么多年她敬上接下,从未说过一句怪责之话,每每说起您时也是恭谨有加,还时常教导我和令君要恭顺不要惹您生气。”霍令仪说到这终于还是抬起了头,她看着眼前人,喉间却是漾出一声绵长的叹息:“祖母,您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即便心里再不舒服却也不该怪责于您…这是晏晏的过。”她这话说完便朝人深深福了一礼,是为辞别。只是在临走之前——霍令仪却还是转身看了人一眼,话已到嘴边她便也未再咽下:“祖母,这么多年,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母妃吗?”待这话落下,她未再看人也未再说话,只深深福下一礼便往外退去。林老夫人眼看着那块尚还有些起伏的布帘,手撑在案几上却是头一回拧着眉心细细想了一回,她是真的不喜欢许氏吗?大抵也是喜欢过的。这些前尘旧事虽然因着岁月的流逝已有些记不清了,可在当初知晓安北要娶许氏的时候,她的确是高兴的。彼时的霍家在燕京城中根本排不上名号,只是因着安北在英国公的手底下当差,她待这位英国公府的嫡小姐却也是了解过几分…出生名门却性子柔婉、不骄不奢,但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一不是夸赞的。那会她就想啊,若是安北能娶这样的姑娘,那该多好…后来安北真得就娶了许氏。许氏进门的头一年,她是真的开心,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能嫁进他们霍家,她自然是开心的,那会她常常会握着许氏的手与她笑着说“若是安北欺负了你,你可一定要与我说…”而许氏呢?她每每听到这些,总会不好意思得低下头,而后是轻声回道“母亲,夫君待我很好”。语调温和,却是半分士族小姐的娇气都没有。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大抵是燕京城中的流言实在太多了,那一年许氏进门,安北的功勋也越发卓越,连带着品级也升了不少,偏偏外头的人却总说安北是占了英国公女婿的名声,一来二回,她听得多了心下自然便觉得烦了。而后——英国公去世,安北因从龙之功被天子封为异姓王,她心气高了,便也越发看不起许氏了。林老夫人想到这些逝去岁月里的陈年旧事,想到先前晏晏离去时的那一眼,却是过了许久,喉间才漾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霍令仪辞别林老夫人往外走去,因着先前说得那些话,她的面色一直都未怎么见好…等步子迈出昆仑斋,杜若便在身边低声说道:“郡主,是李嬷嬷。”霍令仪闻言倒是止住了步子,她抬眼看去,便瞧见李嬷嬷往这处走来…李嬷嬷自然也瞧见了霍令仪,她忙紧着脚跟朝人走去,待至人跟前便恭恭敬敬打了个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郡主。”她近来因着家中喜事缠绕,自然满面红光,即便此时刻意压制着却还是能瞧见她眉眼之间那一副遮不住的喜意。“嬷嬷快起来吧…”霍令仪见人过来,面上也挂着一道温和的笑,她伸手扶了人一把,等人起身才开口问道:“我听说连翘有身孕了?”李嬷嬷闻言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几分,她半躬着身子轻轻应了一声“是”,口中是跟着道:“才一个月,因着身子骨还不稳便也未曾说,等到那小儿落了地,老奴再给您带些红鸡蛋来尝尝…”这事若不是有郡主在其中帮衬着,还不知她那个儿子何时才能成家呢?她想到这忙又真心实意得谢了回人。霍令仪听闻这番话,眉眼仍旧挂着笑,声音也很是温和:“这都是嬷嬷自己的福缘,我也不过张口说了几句话罢了,不值得嬷嬷这一番谢意的…”待这话说完,她眼瞧着那周边的光景,却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李嬷嬷自然也听见了这一声叹息…她抬眼看了回人,待瞧见霍令仪眉宇之间的几许愁绪,心下转了一回便明白了。她朝人又靠近了些,半弯着腰身,低声说道:“郡主可是因为侧妃的事担心?老夫人虽然碍着二少爷的面宽恕了侧妃往昔的过错,可这到底已经成了根刺埋进了喉间…何况老夫人待您的好,却是谁都越不过去的。”“我知道祖母待我的好…”霍令仪话是这般说,可眉宇之间却仍旧带着几分哀愁,她眼看着四面的秋意,却也未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在临走之际说了句似是而非、不着边际的话:“二叔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李嬷嬷眼看着离去的两人,思及先前郡主留下的那句话,脊背还是忍不住一僵。她自然是听明白了,郡主这哪里是在担心林氏?而是……等夜里,李嬷嬷一面伺候林老夫人洗漱,一面是笑着与人说道:“咱们的二公子如今当真是越发出息了,几千人里才挑了这么些人,二公子还能排在第三,当真是给咱们王府长脸呢。”林老夫人闻言,面上的笑意也是越发深了几分…她任由李嬷嬷拭着她的手,口中也是温和一句:“令章的确是不错的。”李嬷嬷仍旧弯着一段脖颈细细替林老夫人擦拭着手,她想着早间郡主的那番话,心下却还是有几分踌躇…只是想着郡主近些月来做得那些事,件件桩桩哪里像是一个小丫头能做得出来的?林氏到底已经废了,二公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子…这内宅后院从来没有什么明哲保身,有的只是选对了人做对了事。李嬷嬷想到这,心中那番踌躇便也消了个干净,跟着是一句:“只是如今的二少爷,却让老奴想起了一个人…”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稍稍抬了眼看着林老夫人,待瞧见她眉心的折痕才又低声说道:“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