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

    说得是……暴戾恣肆,他其实并没有过在我面前发狠。而我甘愿囿于这用鸩灌溉出的庇护,似乎也没有资格再像旁人埋怨他。

    他现在就像一摊泥泞——

    即使梦中夜夜如他,醒后湿了裤脚,我也无法想象出这样yin乱的场面。

    可这不是想象,他真的大敞开胸怀迎接我的僭越了。

    我枕在他的积攒着汗渍而黏腻的胸口,久久无法清醒地意识到我真的跟嫱姐睡觉了。

    我本以为他会当我疯了,骂我不思进取鬼迷心窍,其实这样倒也颇有些贞洁烈女的意味。可他只是昂了昂声线,撂我一句“随你便”,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轻轻悠悠的调调让我疑心这句话会在受难后的第三日随他回归伊甸园。

    不,倒也没有,他只是轻阖着眼躺在我面前待我裹挟。我没由来地从这张道貌岸然的面孔里看出一股狡黠。而这样的从容在我扶着他的腰挺身而入时有了第一丝动摇——他簇了簇眉头唤我“轻些”。

    来得太仓促,这声嗔怪使我如梦初醒般回想起些早已构思好的小情调,我于是停了身下的动作,吮开他皱起的眉心,又俯身去够他的唇。那张无论说出些什么于我都在播撒福音的嘴,被我的涎水浸没润湿,红艳艳像能滴出血来,他闭口不言。

    我一面扶着他那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来加深这个单方面的吻,一面作势要解开他的衬衫扣子。他应该是嫌弃我的动作过于笨拙生疏,拍了拍我的背,我会意起身,看着他解开自己的扣子,撩开衣领,是梦里那样的一片白花花的软rou,泛着微微的红,慷慨地施舍着我。

    我弓起腰衔上梦中趋之若鹜的红,他又拍我,“动”,这句不同于前更像是命令。我后知后觉意识到我们的交合处已经淌满了不知道是谁的津液,我尽量把动作放得轻柔,恐再惹他不快——总被他教训好像有点现眼。

    我离开被我濡湿的胸膛,那上面有不少更为鲜红的手印,转而贴近另一侧,感受着绵软下炽热的起伏,这一刻我们的心率同频。

    我身下好像是擦到了什么地方,他本来懒洋洋搭在我背上的手猛地抓着我,那起伏也变得更为剧烈。我抬眼去探他的神色,他仰着头,暧昧的喘息中夹杂些几不可闻的yin叫,刚舒展开来的眉锁得更紧了。他于是推开我,我看着他缩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气,汗濡湿了他的刘海。他忽然瞥了我一眼——这是今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笼着水汽,却不失上位者的犀利。暴雨初歇后正泛起圈圈涟漪,层层叠叠的水波溅起,暂时将其下的霓虹闪烁掩盖,他的心血和野心尽数埋葬在摩登大厦的地基中,随时破土而出,与他亲手缔造出的富丽帝国在下一场大雨里同归于尽。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常年久坐磨失掉他身上的柔韧性,刚刚双腿大开的姿势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他坐上我的胯,周身的湿热使我失神是躺在他的羊水中,他滋养我,也在我清醒前一刻将我溺亡。他的动作急促,好像只是把我当做满足他的器具,可偏偏这器具有血有rou自诩深爱他,祈求他敛我为裙下之臣。他不回答我而以身饲我,可我才是甘愿化为伥鬼为他所用的。

    水一般的人忽然生出骨,架在我身上,我揽上那养得白皙的腰,轻轻捏着上面的软rou,一碰就显色。扯散的黑衬衫还披在他身上,扣子好像崩掉几颗,事后应该又要骂我了。

    他忽然夹着我,我回神发现他正不住发抖,我经其绞吮也失了解数。

    他撑着床勉强起身,而后又瘫倒在床上,像一条脱水的东星斑。

    “要去洗吗?”我问他。

    他跟我说他要歇歇。他都这样的年纪我还折腾他,我有些愧疚想为他做点什么事,尽管他根本不需要,这也只是为了抚慰我自己罢了。我抓住他的硬挺,生疏地给他口——要不生疏才怪了呢,但他好像也很受用,早早给了我,我抹抹嘴似是意犹未尽地咽了下去。

    我喘得其实比他还急,不明所以地在那胸膛上啜泣。

    落地窗外大雪纷飞,悱恻缠绵的交织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尽管明天……最迟不过下星期,它们就会在大城市追名逐利的匆匆脚步下变为一摊没有温度的泥污,比土要贱。

    “怎么了啊?”他伸手抚摸我的头发安慰我。我往他怀里拱了拱半晌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喜欢看什么样的雪?”

    这话现在想来有些腻歪了,像初恋情侣,像老夫老妻,就是不像在父子相jian后能脱口。

    “可能你也没看过雪吧。”我对半生囿在湿热中的嫱姐欣赏过北国风光生疑。

    “之前带我儿子去瑞士玩的时候看过……你到时候,就也考到苏黎世去,雪是很大啊。”

    “我儿子啊,非要带一盒雪回家。还没到机场就化了,吵着不回去。”他笑笑,“我就告诉他,回去放到我们家冰箱冻着就又变成雪了。”

    温热的气流打在我耳廓,“我劝了好久,书婷才答应让他把东西放到冰箱里,没出半个小时他就忘记这事了,我也没拿出来。两三年了吧,现在还留着呢。”

    我没有戳穿他实则是料理瑞士银行账户的谎言。“我就考在我们省里的大学就好。”

    “哎,我忽然想起来啊。小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我说想看雪,我说她和阿盛就都考到北京去吧。他们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送她去学校那天,她用奖学金请我吃了一碗校门口的猪脚面,她说以后要请我吃更贵更好的面。”想来他其实没跟孩子们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猪脚面。

    他谈起自己的孩子时眼里总会闪着骄傲,以后谈到我也会是。“你知道吧,小时候啊,我们家兄妹三个,mama就给我们买了一碗猪脚面,小兰吃猪脚,阿盛吃面,我喝汤,我就跟阿盛说我不喜欢吃猪脚面。”

    “哦阿盛啊,阿盛不想让我cao心,就不让我送他……”

    窗外雪还没有停,有心人依旧能在寒凉中生出些温情,过往行人中是否会有在路边与爱侣分享怀中大雪凉不透的瑞幸新品的女孩,是否有执手相看情意绵绵共赴霜雪白头一世之约的新人?……

    ——雪,要飘在天上的。

    好眠。我听着他的故事昏昏欲睡,默默在心里期许。